【纲里】梦十夜01-02

【梦到有个坑拖了几个月,然后发现是真的。】
*@千本御 太太的点文。要求主动的27,和并不存在的单面镜;
*有童话,甜,幻想等元素;
*私设如山的复健文,其实就想写个无脑童话;
*星界和人界是通过镜湖连接的两个世界,星族寿命比人类长很多,时间为了方便都统一为年;
*题目来自夏目漱石《梦十夜》
*OOC注意



01.「第一夜·星星与火之夜」


星星从沢田纲吉头顶坠落,那是冰原之上的无尽夜色里闪烁着的万千盏灯火中的一盏。在他只身一人跪坐在冰原之上抬头仰望的时候,像缠绕着火焰的利剑一样笔直地刺向他,带着夜色女神祝福般的低语降落在他面前。

坠落时迅疾如闪电,落地却只有一簇花朵般轻柔的火苗,在他张开的掌心之间安静地悬浮着。

他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合掌将那团星火托在了面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掌心这团温热而颜色鲜艳的火焰,放轻了声音问候道:

“……你好?”

他呼出的热气出口就变成了白色的雾,随着这声问候在空空荡荡的冰原里回荡着。

星星化作的火焰没有突然口吐人言,也没有突然变为人形,只是在棕发青年安静又恒久的注视下,终于抵抗不过那过于澄澈的,含着期待的眼神,慢慢地,似乎也是很不情愿的,那柠檬一般鲜亮的火苗渐渐从外沿开始染上了温暖的橙红色。

勉强作为了回应。

沢田纲吉却如释重负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来,托着这簇星火站起来开心地转了好几圈。有了这颗星星,他终于在这冰原之上有了收获,可以顺利的完成成年礼了。

这是他第三次来到这片冰原。

作为聆星者部落的一员,如果能从冰原带回一颗星星,并用星火点燃自己家中的火堆,他的能力就会被部落认可并拥有星星传授的知识和经验,可以选择离开部落独立生活。原本每个人在十五岁时就会进入冰原带回自己的星火,但是沢田纲吉十五岁时害怕冰原的寂静,进去后一直哭着跟在青梅竹马的京子和山本屁股后面,直到迷路被不认识的少年带着走出冰原,也没有抬头看过一眼头顶的星空。

而他十六岁的时候跟着那些小自己一岁的家伙们再一次进去,星星们纷纷从头顶坠落,在极夜的天空中不时划出一条条瑰丽的轨迹。盛大的流星雨之后,只有他一个人的面前没有火苗的踪影。

像被星星集体嫌弃了。

接着就是被部落里的同龄人们冷嘲热讽的十七岁,出发的夜里,在那些看笑话般的视线和低语中他突然失去了勇气,红着眼睛看着其他人勇士般进入冰原,踏进那片永远有冷雾遮掩的冻土,直到送行的人群散去,他却仍然颤抖着伫立在原地。

“不独立出去也没关系啦,阿纲也可以好好陪在妈妈身边嘛。”

母亲伸手搭在他肩膀上,陪他一起站在为了集会点燃的篝火前,温柔地安慰他一下。

“不是这样的,妈妈……”

他嗫嚅着,直勾勾地看着草地与冰原分界线那端白茫茫的世界,低声地说:

“我很害怕,可我必须要有一颗星星,对吗?”

“是啊,为什么人必须要有自己的星星呢?”

向来乐观的母亲难得地叹了口气,挽着他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是嫁进这里的外人,不懂这些规矩。这时候要是你爸爸在就好啦。可是,阿纲,对妈妈来说,星星有没有都无所谓,你能平平安安的才最重要啊。”

他感觉到泪水涌了上来,仰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耳边响起母亲饱含担忧与鼓励的话语:

“妈妈觉得,阿纲其实很想要找到自己的星星吧?不然也不会那么害怕,还一次又一次的站在这里。”

“我想要星星,可我也害怕冰原。我怕死在那里,就回不来了。”

他有些难过地说,心脏被恐惧和不甘充斥着隐隐作痛。他想起第一次走进冰原的时候,和一大群人一起有说有笑的前行着,渐渐地,就各自分散了。这时候冰原的可怕才凸显出来,他跟着山本和京子前行,时不时就会遇上冻死在冰原里的同伴,那些睁大的眼睛和嘴角的微笑,还有那笼罩在冰原上空,堪称无情的寂静氛围,令他胆寒。

“只有找到了星星,才能活着走出冰原吧?”

母亲喃喃地说,忽然,抬起头两眼发光地看向他:

“但是,阿纲不是已经两次都活着回来了吗?”

“话是这样讲没错……”

“那么,就说明你还有机会啊!”

母亲激动之下抓得他的手臂有些生疼,继而抓住他的肩膀,用力的攥紧了,用温柔中又难得透出些强硬的语气鼓励道:

“听好了,阿纲。有些努力,不把自己逼到极限是不会有结果的。虽然妈妈这么讲有些不负责,但是,不要让自己有机会后悔呀!”

“可是,我……”

他有些语塞,看了看不远处的冰原,又看了看母亲被火光映照得通红的脸颊。不由得一阵恍惚:

我,有在后悔吗?

他像个木桩子一样站在那里,连母亲何时离去都不知道了。冰原在他的对面无情的树立起一道屏障,连续两次的恐怖旅程让他迟迟不能迈开步伐。

但当面前的篝火烧的只有余烬在发挥余热,冰原的薄雾里隐隐有一个人影浮现,朝着这里走来,他终于忍不住提着准备好的行李袋,一跃而起,朝着白茫茫的雾色深处拼命跑去。

他拼命地迈开腿,憋着泪头也不回的朝前奔跑,踩过冰原边界那些霜雪覆盖的杂草,跃过冰冻万年的古老河道,直到脚下的冰原冻土由松软得一脚陷入到膝盖的雪地渐渐过渡到坚硬的冰面,透明的冰面上倒映出他头顶的无穷夜幕和其上点缀的万千星火,他才像个发条转到尽头的锡兵,一头栽倒在花岗岩般结实的冰原之上,倒下的声音带起沉闷的回响。

他大声地喘息着,用自己胸腔里生命剧烈的轰鸣来抵御冰原永恒的寂静。 他翻过身,仰面朝天,吞了吞口水,深呼吸,接着冲着满天繁星大声吼道:

“喂——!!!”

“我来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样你们才愿意下来!”

他扯着嗓子吼着:

“我都来了三次了——!”

“能不能给个面子——!!!!”

他用力地挥动着双手,狠狠扬起再落下,拳头隔着棉手套砸在漆黑的冰面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他睁大眼睛盯着那些星星,它们看上去一动不动。那些吼叫的回响在冰原上不断扩散,看样子没有传到天上去。他又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叫沢田纲吉——!!!”

“今年十七岁了——!!!!”

“我一无是处——!胆小怕死——!!”
他几乎是吼得声嘶力竭:

“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我必须要有颗星星!!!!”

“星星很了不起吗?!!!”

他跪坐在冰面上,想着刚才跑的时候把行李丢也弄了,就一肚子的火气。独自一人在这无垠的冰原上,他所有的恐惧不甘怨愤都肆无忌惮的发泄了出来。

“有种你们下来啊——!!!”

话音未落,整个冰面都突如其来地震动了一下。似乎这句挑衅终于引来了冰原世界的不满。紧接着,他所仰望的星空,东南角的一颗星子随着强震飒然坠落,随着下落化为一道劈开夜幕的火焰长蛇,向着他笔直的飞来。



02.「第二夜·鱼钩和镜子的夜晚」

泽田奈奈站在搭在临时营地中心的大帐篷前,突然回头看向一里外某个地方——冰原入口处,送行的篝火已经熄灭了。她看不清楚阿纲是否还站在那里,但有些事情必须让他一个人想清楚才行。

这是星星在人间这些年学到的智慧。

泽田奈奈,其实是一颗星星。

她抬手将耳边一缕调皮的发丝往耳后拨去,掀开了门口的布帘,走了进去。橙色的火焰在营帐中心的火坑里熊熊燃烧,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坐在背对她的长板凳上,看动作,似乎是在吃什么东西。她悄悄地从男人背后探头看了看——他在吃成年礼的送行宴会准备的烤鱼,十分豪爽地用手指把腹部的鱼肉撕下来放进嘴里——已经快吃完一面了。

她看着他,心中充满鼓胀的爱意。男人叫泽田家光,阿纲的父亲,她的丈夫,从来都在外流浪做着一些不知名的工作,这样一个潇洒不羁的浪子在今夜悄然回到了故乡。

“你回来啦。”

她在男人身边坐下,微笑着看着他满嘴油光的吃相。男人冲她点点头,豪爽地手背擦了擦嘴,凑过来在她一侧的脸颊上“吧唧”一吻,接着发出了具有男子气概的欢快笑声:

“嗯,回来啦!这次在外面偶遇了山本武那孩子,听他说了些事,意外地有些思乡啊哈哈哈!”

“而且还给你带了礼物哦,孩子他妈!”

男人得意地随手拿起了在不远处摊在地上的一堆背包中的一个,在里面翻了翻掏出了一个手掌长的方盒子递给了充满期待地看着自己的老婆。

奈奈接过盒子打开,柔软的深蓝色天鹅绒内衬上,各种颜色的‘星星’在火光下闪闪发亮,晶莹剔透地堆在一起。蓝宝石,黄钻石,祖母绿石,蛋白石,猫眼石……都是打磨抛光好的形状。

奈奈捂住了嘴,却遮挡不住心花怒放的神色:

“哎呀!怎么带了这么多宝石呀?”

“在我眼里,妈妈一直都是比这些石头还闪耀的存在啊,而且,妈妈也会思乡吧?”

泽田家光随手把鱼刺扔进火堆里,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手,动作大大咧咧,口中说出的话在奈奈看来却是浪漫之极。

和爱人重逢的喜悦和甜蜜让奈奈暂时将对儿子的担忧抛在了脑后,而听说儿子成年礼出了问题才匆忙赶回的家光和妻子一见面,满脑子就只剩下他好久不见的星星女神了。

这对笨蛋父母的相遇相爱完全是运气问题,以至于他们从来没有想过需要对儿子嘱咐些关于成年礼的事儿。

聆星者的祖先是一个叫“Gitto”的男人,他在逃亡的时候和六个伙伴一起进入了冰原,而出来时,他带着他的妻子建立了一个名叫“彭格列”的小营地。根据传说,他和妻子在冰原中永不封冻的湖泊旁相遇,并且通过星星的火焰获得了力量,他的家族得以在这片土地上存活至今。

而所谓成年礼,其实就是成年聆星者们进入冰原,迎娶星星的仪式。

泽田家光是Gitto的直系后代,家里祖祖辈辈流传下来关于如何迎娶星星的训诫,到他这儿就只剩下“随便找个湖边搭个帐篷献祭个湖鱼睡一觉。”这样莫名其妙的叮嘱。还是他老爹在成年礼送行宴会上喝的酩酊大醉时顺口说的。

而奈奈,作为一颗爱幻想的少女星,她最喜爱的星族传说讲的是一位星女在镜湖边梳妆时看见自己的影子和一位英俊的人类青年重叠在了一起,在她伸手触摸湖面上青年的脸时,她就化作一团火焰钻进了湖里。

于是好奇心旺盛的少女奈奈天天都要往镜湖跑,对着湖面照来照去。

泽田家光十五岁的成年礼,当年少的家光找遍了冰原都没看见“湖”,最后在一个脸盆大小的冰窟窿旁边决定钓个鱼住一晚时,奈奈伸手触摸水面一个突然浮起的羽毛状鱼镖,和湖面里映出的少年对视了一眼。

从此星女下凡,泽田家光在宠老婆和宠老婆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而没有家传祖训保佑的泽田纲吉,捧着那团气势汹汹地停在他手心的星火看了半晌,在亢奋、寒冷和疲惫的三重压力下,决定先就地挖个雪洞钻进去靠和星火相依为命度过这个难熬的夜晚。至于怎么和星星沟通,那是以后再说的问题。

在行李丢失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他福至心灵的随手把星火往地上一放

“咔嚓——”

脚底传来沉闷的响声,在他来不及反应之际,刚刚随他怎么狂吼乱蹦都纹丝不动的冰原表面,融化的雪水和受热开裂的纹路迅速蔓延成一个脸盆大小的窟窿。面前的星火直直下坠,吓得泽田纲吉连忙扑上去抢救。在手掌合拢将火焰收紧在掌心,继而收拢靠在胸膛的瞬间,他“扑通!”一声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水中。

大量的水灌入他的耳朵和鼻孔,还有大张的嘴中,换出成串的气泡上浮。水花和泡沫的背后,和冰原同样安静,镜面般存在的冰下世界将他拥入怀中,用冰冻灵魂的温度和天堂般的宁静换取他生命的火苗熄灭,肉体的永恒不朽。

泽田纲吉的感觉渐渐麻木,即使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那团好不容易得来的星火仍然从他指尖溜走,亮黄色的火焰如同引领灵魂的灯盏,向着透明的水底缓缓飘去。

【等等……!你去哪里?!】

棕发青年瞪大了眼睛惊慌而僵硬地挥动四肢,想要将那簇亮光捞回来。却只能在窒息和冰冷的夹击下渐渐表情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那团黄色的星火像被什么牵引着垂直落在了镜子般透明的水底,和它接触的水底大串的气泡上升,似乎又有一层冰面被融化了。在融化形成的又一个窟窿里,一只手伸了出来,骨节分明的手掌毫不犹豫地握住了近在咫尺的星火。紧接着一个高个子男人踉跄着随着更多更大的气泡从窟窿里一头栽了进来。他似乎很轻,被巨大的气泡托着飞快地上浮,一头撞上了自头顶缓缓下沉的泽田纲吉。

「靠、什么鬼?!」

他被沉重的人体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声闷哼和谩骂相继脱口而出。接着就被冰水呛了满嘴,吐出一大堆气泡,但他没有丝毫慌张,似乎被水包围和零度以下的水温对他不造成任何影响。

他黑西装外套没有扣好的衣角在水里随着气泡串悄悄地飘起来,十分罕见的卷曲鬓角也晃悠悠地浮在耳畔像摇晃的一缕水草。根本不用等他抱着怀里的“包袱”费劲地游动,又一个从水底冒出的巨大的气泡把他们两个都罩了进去,直冲水面,像小型喷泉一样把他们温柔地冲到了附近坚硬的冰面上。

被一连串的意外搞的晕头转向的男人这才有机会喘息,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接着张开紧握的手掌,发现那团被他抓住的星火仍在安静的燃烧着。然后,他终于把目光投向了他在水底迎头撞上的东西。

——因为冲击,像个喷泉一样不断从嘴里往外吐水的沢田纲吉。

“啧,一脸蠢样。”

男人如此评价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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